close

外公是八月下旬走的。他走前的三個禮拜,在醫院渡過,而我一天都沒去看看他,那時正因為要去威尼斯忙著,虛榮的威尼斯。得知他走的那一晚,我哭了好久,到底是難過他在病痛中苦受折磨我卻一點也未能分擔、又或是我竟麻木的因工作而成為一個冷漠的人,我也看不清了......


外公出殯的那天,威尼斯艷陽高照,款待一群嬌客坐上小船,賞威尼斯風景。威尼斯沒有哭,我也沒有哭,我甚至感受不到媽媽失去她父親後聲嘶力竭的哀傷。我跟著搭上小船,小船晃呀晃呀,兜進靜謐的水巷,世界僅剩船槳溫柔與河面擁抱的聲音,刹那間因過勞而緊繃的僵硬的心情柔和了起來,我好像回到了我自己。
回台灣的前一天,自己搭船又來到威尼斯本島,一抵達碼頭,空氣中竟是南方澳漁港的氣味,想到從此再也見不到外公,忽然難過了起來......


印象中小時候過年大半時間都在南方澳過,三姊妹賴在外公雜貨店裡吃蜜餞哈哈大笑,那時候外公的形象並不深刻。僅記得他總是騎著腳踏車,港頭、港尾跑,腳踏車速度不快,但上車時那身影很自在熟練,路上一定是想著要替家人張羅什麼吃的吧。外公重吃,再窮也不要孩子餓著;他談起日據時代,眼裡總閃著熱切的懷念;長大後唯一一次三天帶著外公外婆出遊,兩位近八旬的長者跟著我們鐵腳遊高雄,外公的笑容閃啊閃啊,那是他還未生病的時候,他還能念著高雄的海產多鮮美,(而我那時我們為何一間海鮮店都沒安排呢?),那時他還能站著與外婆合影......
高雄遊之後對外公幾乎都沒有記憶了,只有他因腳中風腳趾頭一根一根如芭蕉般軟爛黑掉的畫面,他穿著一雙藍色可黏貼的拖鞋,那雙他在醫院過世後帶回來的拖鞋,靜靜的擺在他簡陋的靈堂旁......


外公為病受多少折磨呢?走進聖馬可教堂時,我彷彿聽到千百聲因病向上帝祈禱救贖解脫的吶喊,我外公也是其中一位吧。他帶著尿袋、行走緩慢、長期服用抗凝血劑讓他記性不佳、恍惚癡呆,大家以為外公傻了老了廢了,於是半同情半責罵的面對外公......外公七月底剛入院還能挑剔看護不盡責,怎在三週內一病不起?


封棺前礙於習俗,要辦喜事的我們終究沒有看永久闔上眼的外公一面,正如同我無法想像單薄的外公年輕時是如何有氣力殺豬、搬冰磚、勞動,我也無法想像他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模樣......就這樣靜靜的走了,無法再為他添一頂溫暖的毛帽、無法再有更多的回憶、無法再一起了。如果真有死後的世界,我希望外公身體不要再有病痛,心情平靜。我們都記著您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hermiawill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